【水仙荒】巨鲸终陨

#是给我的大荒的礼物，然后这边是存一个档。
#不要掉我的马我们还是好朋友……！！！！！

#巨鲸终陨

“如若是有需求的话，请过来找我。”
“我们没有别的需求，荒大人。 只要大家还依旧存活着，就算是再过艰难，那也就足矣...人一生的 生老病死并非我们所愿，一切到底以苦为乐，但是只要活着，所有的 东西便将重生。”
“如果是那样的话...倘若人终有一死呢？”

冬日固结已久的冰面，在春日里的第一场雨来临时由内而外地破裂了 ，冰层裂开的响声伴随平地起的雷于海岸响彻，终是惊扰了冬眠人。
这番春雨下过之后，春潮也就来了，过不多时，所有的一切沉寂于冬日安稳中的东西便又将苏醒，恢复成往日忙碌的样子。
人们该出海，彼时，连神社门前的雪也要被他们踏碎了。

旧年辞去新年来，人们的生命随万物的变化而消逝，快乐永远是短暂的，人们的悲痛终究比短暂的快乐多得多。

但那也莫过于是饥饿贫穷，若是已经免去这一切叫人悲痛的事物，想必留存下来的一切便是快乐了。
哪怕世人终有一死，那便也算是不曾留憾了。
只是，世人渴求的一切，当真是如此而已吗？

......

春潮的到来实在是比预料中的晚了太多，在海面上的坚冰尽数化去时 ，海潮才姗姗而至。

万物不曾有情，它也不见得愧疚，海水翻腾间， 海潮在岸礁上撞碎了，空气中只留有那些还弥散在半空中微尘似的水沫，随过境的海风一并游向远方，而当是时，神社的祷告声也才刚刚响起。

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出海啊？”
“海潮什么时候能够归于平静？”
“什么时候我们才能...”

众生之祈，众神之悯。

这番海潮终究是要退去的，只是他们太过着急。
但这便是世人了，焦急时便也是叫人觉得可爱的。

“这些终将是会结束的，请再等一段时间吧。”
“能够出海的那日，一切都将恢复平静...那时会有满载珍宝的渔船抵达海岸，下船的商客会带来福祉。”

“只是务必不要捕杀过大的鱼，那是...海洋的守护灵。”

但他们终究是贪婪了。

海潮结束那日，满载珍宝的渔船和带来福祉的商客如时抵达了海岸， 海岸边等候的渔民便随之放下了船筏，驶向海中。
而商客走向神社，停驻后只留一句警告。

“你的星将要陨落了，神使。”
“巨鲸将死。”

出海的时间已半月有余，商客带来了数以百计的白银，在人们的欢笑声中走回岸边，行驶他的船只远去了，而出海的渔船却仍未归来。

在海浪的响声中，有生命在山崖下消逝了，而紫藤也在一夜间落败了 。

“...海面未有风起。”
“出海吧，过不多时，渔船会回来的。”
“载着一条巨大的鱼，在海面风平浪静之时回归。”

出海的渔船遭遇了飓风。

出海已久的船队倒确实载着大鱼而归了，只是船中无人生还。
他们因为贪婪而捕杀了巨鲸，最后全部葬身于海底。

“是你指引他们走了错误的航向吧?”
“怎么会有人因为捕杀了鱼而死去，你在推卸责任吗！”
“船队的人全部都死掉了，都是因为你！”

...那分明，不是我的错。
我看见的东西并不是那样的，明明没有错，他们分明是应该、应该笑着回来的啊！

自那时起,再对人类所产生的情感既不为厌恶也不为恨，而是种极端的恐惧，连着巨大的失望一同压迫在人的心口之上，生生喊人喘不过气来，只有流泪的份，也只有颤抖。

我仍爱世人，但我畏惧世人。

商客的面容在泪水中模糊了，海潮响彻时，他的声音在浪间回荡。
“你的星将要陨落了，神使。”
“物必自腐然后虫生，你坚持去守护的东西，是要腐朽到骨髓了。”

“...现实终究是残忍，你的天真不过也是愚昧到发蠢的东西。”

...带来福祉的不会是商客，我早该料到的。

他分明是与我无二的人，只是此刻但又却贵为神明。
他警示，他告诫，在浪潮中他沉默，眼中分明有苦闷生出。
“尽早舍弃情感，你已自身难保了。”

我又怎能不知。

山崖下逝去生命的少女，还有为了我而死去的无辜之人，村民的打骂和嘲笑，我怎么不知。

“可正因我们遭受过不幸，最后才将变成这副模样。
您不是为了报复 ，而是为了避免同样的不幸上演，又为何要我舍弃？”

“...纵使我已被世人抛弃，但是这有没有关系。神明终将注视众生 ，且一直庇佑。
我也未曾因为愚钝而被您所抛弃，至始至终，您看着的唯我而已。”

“荒谬过头了，神使。”
他叹息，终究接纳了这番愚钝的自己。
“你去吧，”他言：“神与你同在。”

“我会的，我...仍爱世人。”

但那终究，终究是过错。

呛入喉管的鲜血和响彻在耳边的辱骂，拳头或者是棍棒落自己的脊背上，隔着一层皮肉与骨骼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，味觉，听觉，触觉...
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似涨潮之水一般涌来，将一切曾所坚信和追寻的天真都吞噬覆盖，最后尚且还留存在自己视线中的，便只剩下光了。

遥不可及，且毫无实感。

我大抵、不，我是真的做错了。

我无法从贪婪之中得到谅解，亦无法从自私中得到宽恕。
我一败涂地，落魄至极。

聆听却不回应注视而不给予。

自此之后的和魂已死，尚且弥留于世却不过荒而已。 我仍旧相信世人，但我怀疑自己。

所谓天罚，最初许是落在了自己身上的罢。

纯洁无暇的信赖是罪恶源泉，缘由于信赖，也终毁于信赖。
归去吧，归去吧。

一切终成定局，我这入世的几年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。

在那之后我在海水中再见到了巨鲸，它以自己庞大的身躯回报了这片待它残酷的海域，将自己的身体于水中腐烂消弥。
是以身葬海，以身育海。

温柔的终将逝去，留存于世的唯剩凶恶。

我闭上了眼，在肺部感受到炙热的疼痛之前，在眼前那片璀璨的星海消失之前，别去了我这入世的梦境。

而后才将换来新生，而我与神明对望，最终眼泪纵横。

“此便是人世，巨鲸终落了，但我们尚存。”